【《法典》载:“艮,高山叠立,静定如渊。”艮神,乃有之界的静定之神。太无周流运行,或高,或低,或有余焉,或不足焉。艮神就处在低洼不平之所,让浑浊澄净,又让静流复动,滋润着万物而不与相争。艮神的形象盘膝而坐,垂帘闭目,双手结阴阳之印。他说:“翻过了这座山,还有一座山,翻过了那座山,又有一座山早早立在你的面前。生有涯而知无涯,那边界是不可穷诘的。上古之时,人犯了傲慢的错,就殆了。”又说:“在超过你能力的事上,你不要劳神;在造化的许多工程上,你不要怀著好奇的心;因为,你已见到许多,人类不能理解的事。我心里柔和谦卑,虔诚无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艮神与巽神、兑神并列有之界的三大地神。《法典·九神行传》中记录他在最动荡的鸿蒙之域静坐,化身为沉淀万有的漩涡。】
“人人尽道天涯好,风也飘飘,雨也潇潇,尔来半生是飘摇。世间事,人情淡,竞夸奢豪,不若浪舟从此去,天水共澹澹,云路何遥遥……”埃米尔唱着这首歌的时候,两人正乘热气球度过死海上空,阿伊莎双手支颐,一边贪看风景,一边小声跟着哼唱,忽然发觉埃米尔停了下来,不禁问道:“怎么不唱了呢?”
埃米尔笑了笑,道:“上阕就到这里,下阕给忘了。”阿伊莎不依,就来呵他痒,埃米尔告饶道:“真的忘了,下阕跟上阕一样的曲调,不听也罢。好,好,我只记得最后一句是——‘孤愁千万里,一杯待酒浇’。”
“天水共澹澹,云路何遥遥。孤愁千万里,一杯待酒浇。”阿伊莎反复吟诵着这两句,不禁心往神驰,道:“写这首歌的人该有多么的失意和孤独啊!是谁教你的呢?”埃米尔道:“教我剑术的师父。”阿伊莎“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下去。
她已经渐渐察觉过去的事情总是引起埃米尔伤心沉默,傻事做多了倒也能学乖一些。而埃米尔也的确没有忘记歌词,但整首歌的调子总嫌萧索悲凉,殊不愿由此而引起任何不快。
近半年来,两人兴之所至,相伴浪迹于天涯。
在这个满目疮痍与人间悲凉交替上演的世界,能单纯地、不问一切地去守护一样东西,乃是世间莫大的幸福。造物于每一个人都是平等,不问富贵贫贱,不问前世来生,总要绕一个大圈,才明白幸福只不过是眼前的简简单单。“如今,我终于找到了。”埃米尔这样想着,心中就溢满了温暖。
有了埃米尔的加意护持和遮掩,阿伊莎天真烂漫依旧,如水晶般不染点尘。
一路上,阿伊莎屡屡听到人们谈到奥古斯都城,好奇心大盛,但埃米尔却十分不愿涉足那个充满政治漩涡,而又鱼龙混杂的城市。奥古斯都城乃地球联盟评议会的所在地,同时又是地球联军的驻地,因此也是军权在握的阿斯坎尼亚家族的大本营。
因此,当阿伊莎流连在这座位于阿尔卑斯山地底的宏大都城,赞叹于古罗马斗兽场遗迹的时候,埃米尔却警觉地在角落里发现了荣耀骑士团留下的暗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戒备和不安。
转到夜晚,阿伊莎又被一座灯火辉煌的红色楼馆吸引,拉着埃米尔就往里面挤,埃米尔抬头看到“鹿特丹”三个字,头都大了。
等到两人在一张圆桌前坐下,台上早是一片活色生香,数不完的各色佳人,听不尽的淫声靡乐,有道是“阅尽天下风和月,谁人不识鹿特丹”,就算是在天下之都,鹿特丹也是一等一的风月场所。
古戎狄、古印地、古欧罗、古伯拉、古斯夫、古非南、古大洋,以及更普遍的混血人种,男男女女在上面卖力地表演,搔首弄姿,极尽**之能事,直看得阿伊莎长大了嘴。埃米尔好气又好笑,过不会就给她紧一紧头巾和面罩,生怕露了什么破绽出来。台下的看客嘈杂叫嚷,但凡有美艳出众者,无不口哨齐飞,也有往台上掷钱的,啪啦叮当在台沿作响。
过了近一个小时,台上毫无停歇下来的迹象,反而表演得愈加露骨,看客们自是更加兴奋。埃米尔正寻思怎生琢磨个名目把阿伊莎哄骗出去,突然听到身后一阵不同寻常的脚步声响,回头就瞥到一位全身戎装的贵公子领着一队军官士兵拥了进来,那人步到中厅,稍作停留,拿眼将全场扫视一遍,神色间高傲已极,好似所有人在他眼里只不过一地的草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地球联军的新任空军总司令,阿斯坎尼亚家族的长子,尼科拉斯·冯·阿斯坎尼亚。
尼科拉斯和手下一直走到前排的正中央才分散坐了下来,一路上人群纷纷避让,唯恐有何冒犯。
埃米尔两人与尼科拉斯仅仅斜向隔了两座,他本人更曾与尼科拉斯短兵相接,这时再起身退场反而引人注意。
尼科拉斯这副大张旗鼓的排场落在埃米尔眼里,只作一哂,心想“不知多少人要除你而后快,你却如此明目张胆。人要作死,其奈天何”,再偷眼留意二层楼上,果然在一个立柱之后看到某个黑袍一闪,再也熟悉不过,正是荣耀骑士团的人手,不禁冷笑一声:“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虽然不知今晚要闹出什么风波,但凭他之能,只要不成为众矢之的,要想保护阿伊莎全身而退又有何难,大乱前夕,他反自镇定如恒。
尼科拉斯落座不久,台上的歌舞转歇,全场的嘈杂声也息了下来,人群窃窃私语,翘首引颈,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好似在期盼什么更精彩的节目。
“啪——啪——啪——”,只听幕后先抛出三声清脆的鞭响,隆隆声中,八九个彪形大汉押送着四个大铁笼走上台来。大汉们皆身材甚高,金发碧眼,身上挂满枪支武器,为首一人高举一杆骏马奋鬃的大旗。埃米尔正不知什么来路,听到后面桌上的某人道“不知这次‘雅利安马匪’又贩来了什么货色”,不禁蹙起了眉头。
那一模一样的四个大铁笼有一人多高,由四扇铁栅栏围合而成,喀喀的开锁和铁链声响中,所有的栅栏轰然倒地,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四个衣着艳丽的女子从笼中走出。观众席离舞台并不很近,只能看到女子们窈窕的身形,至于容貌则可以从吊在半空的大屏幕上看得一清二楚,恐怕比面对面都要细致几分,只见四个女子虽然恹恹地毫无生气,但姿色却甚是不俗。
台下的观众登时便彩声如潮,间或有尖锐的口哨,以及“小妞,朝这看”“这个小美人我要定了”的孟浪言语。
四个女子在大汉们的鞭赶下走上舞台,三个人开始翩翩起舞,余下一个便曼声唱起曲来。这一环节乃是人口贩卖中固定的节目,叫做“色艺双绝”,才艺展示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要在淫曲艳舞之中撩起看客们的欲望。果然在顷刻之后,下面的观众便有呼号价位者、举牌竞价者,一片叫嚷声中,四个女子很快便敲定了买家,一一被重新锁回笼子带回了后台。
埃米尔虽然听说过贩卖人口的黑市,但一直认为是针对“非自由民”的阴暗勾当,没想到在天下之都的奥古斯都城竟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公然叫卖,想来让人心冷。
阿伊莎不停地问着:“他们怎么回事?”“为什么将人关在笼子里?”“他们犯法了吗?”“要被鞭子打吗?”“埃米尔,怎么回事?”埃米尔却不知如何作答。
“雅利安马匪”之后,又有“铁匈奴”、“维京海盗”、“蒙古骑兵”、“西部拓荒者”等人口贩卖团伙押着各自的掳掠品上台交易,那些被售卖的男女无不被打扮得华丽入时,兼且能歌善舞,想来“鹿特丹”这等高级场所毕竟非那些地下的奴隶交易可比。
埃米尔始终留意着尼科拉斯,一直不见他有任何举动,心下暗暗起疑。
“啪——啪——啪——”,又是三声鞭响过后,一伙人押着一个铁笼走上台来。全场观众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不少人撮唇做哨,高叫“哟吼,法西斯恶棍!”
这伙人人数不可谓不多,足有十七八人,却只簇拥着一个铁笼;形貌不可谓不壮,个个高头大马,却无一不披伤挂彩,神色萎靡;称号不可谓不煊赫,“法西斯”的卐字旗高高飘扬,唯有更加引得观众们前颠后倒地笑个不停。一伙人被笑得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便有一个头缠绷带、手持三叉戟的家伙跳将出来,向着观众席怒目发狠,作势晃动神戟,众人哪里理他,依旧嘲笑不止。
一片吵闹中,数盏强力的聚光灯一齐照向铁笼,几个“法西斯恶棍”的徒众仓啷啷打开了前、左、右三面铁栅栏,单剩下后面的栅栏依旧立在当地。
在那扇黑黝黝的铁栅栏上,一名全身绛红衣装的女子双臂张开被铁链拴吊在上面,依稀可见修长纤秀的身形,头脸低垂着,流泻下一丛瀑布般的漆黑长发。
登时便有人小声地惊呼起来:“是古华夏人!是古华夏人!”众人这才息下声来,注目着那名被吊起来的绛衣女子。
阿伊莎的心不知为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关切向台上张望,埃米尔按了按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法西斯恶棍”的徒众早料到众人的反应,神色间登时变得得意洋洋,其中一人头戴一顶华丽的高帽,想是众人贩的首领,走上前去,摸到栅栏后面的一根绳索,猛地里往下一拽,那绳索的上端圈在了绛衣女子的颈中,直拉得她仰起头来,痛苦地连连咳嗽,但这样一来,大屏幕上便清晰地现出整个面容来。
只见一头青丝向两旁分开,霎时间春花乍放,素月出云: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映着两泓三秋寒潭般的眼眸,流露出三分的哀切,倒有七分的冷清,却是十足的摄人心魄。全场的气息都为之一滞,直教人怀疑天地有所偏私,要不然那娥眉梢、玉颊畔、唇齿间,为何无一处不流动着造物的灵秀之气?让人睹而忘倦,观而离忧,一瞬间有遗世出尘之感。
大半晚上众人尽览五湖四海的各色美人,如饱餐了珍馐佳肴,已然餍矣足矣不知味矣,但一旦见了那张脸,才发觉前面塞的满满一肚子尽是糟糠馊饭,而自身则与酒囊饭袋无异。
全场观众盯着大屏幕再也挪不开半分。
阿伊莎看得两眼放光,兴奋地扯着埃米尔,道:“好美呀!埃米尔,快看!那是古华夏人,古华夏人的美女!”
埃米尔也不禁感叹:“都说想象无有穷境,但一个人竟能貌美至斯,真是想也想不到出来。”听到阿伊莎的大呼小叫,暗暗叹一口气,心道:“那么明显的喉结,也就你看不出是个男子来。”
那名人贩头子走到绛衣美人的面前,嘻嘻地笑着,露出满嘴黄牙,道:“美人儿……”
绛衣美人一口啐在他脸上,语声中满含怨恨,道:“蛮夷胡虏,竟敢如此折辱于我……”人贩头子在脸上一抹,未等他说完,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美人面颊上,铁链都被带得铮铮震动。
不料美人甚是硬气,立马转回脸来,狠狠瞪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誓将尔等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咳咳咳……”人贩头子用力扯动套在他脖子里的绳索,拉得他气也喘不过来,笑着道:“很好,很好,我叫古拉姆,记住我的名字,古拉姆!一定要来找我报仇,哈哈哈……”
看到人贩如此折磨一个绝色美人,台下观众纷纷喊道:“放手,没看到他疼吗!”“丑八怪,放开美人!”“满嘴黄牙的怪兽,离美人远点!”
人贩本便桀骜暴虐,众人的责骂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凶性,古拉姆攥紧拳头向观众亮了亮,回身一拳就捣在了美人的下腹,整个铁栅栏都跟着哐啷哐啷地晃动。
这一来众人叫骂得更加厉害,拾起手边的果蔬、糕点、鸡蛋、鞋子等诸般杂物远远地扔打这些人贩。
眼见场面闹得越来越凶,早有人报告了“鹿特丹”的馆主,不一会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疾步从幕后赶到前台,双手在头顶展开一张羊皮纸,大声道:“看好了!评议会长老伽利略乃是‘鹿特丹’的最大股东。若有滋事生非者,皆视为跟伽利略长老作对,一律严法查办!”说完努着嘴、昂着头,用他那尖长如铁锨般的下巴向场下示威。
这几句话一说,全场观众虽然依旧愤愤见于颜色,却迅速地安静了下来,那名高瘦男人见场面已被收拾,又把羊皮纸卷起,“哼”了一声,背着双手,施施然步回了后台。
如此一来,“法西斯”人众自是更加放肆,摆出各种张狂姿势,向着观众席连连挑衅。古拉姆直接将绛衣美人从铁栅栏上解了下来,拷上双手,牵到舞台中央,调笑道:“刁蛮的小美人,来给大伙跳支舞!跳啊!”
绛衣美人站在场中,双眼冷冷盯着他,突然扯动绳索,一下将其拉近,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了对方裆下,这一脚又准又狠,古拉姆立马在倒地上缩成了一团,口中“哎哎”地呼号不止。
观众们随即起哄叫好。
众人贩眼见首领受伤,却不先救护首领,反而呼啦啦一齐抽出武器,十几个人将绛衣美人围在垓心,神色间既惊且怖,如临大敌。显然他们曾在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手里吃过大亏,于这种情势下都丝毫不敢轻忽。
绛衣美人的身形甚是单薄,秀骨纤纤,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但冷冰冰地面对众敌的环伺,没有半点后退屈服的意思。
眼见众人贩目中凶光大盛,那擎起的十几件刀枪斧链挥将下去,绛衣美人不死也得重伤。
埃米尔手伸怀里扣住了短铳,瞥眼见到尼科拉斯霍地从椅中站了起来,又想到二楼还分布有骑士团的人众。他虽然已与骑士团决裂,但相信骑士们在是非善恶的大义面前绝不会袖手旁观;至于尼科拉斯,埃米尔则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总之,当前局面实在轮不到自己动手,于是伸手去拉阿伊莎,道:“快跟我走!”
谁知这一伸手却拉了个空,原先的座位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埃米尔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立即起身向观众席张望——人群杂乱纷立,视线又哪里辨的清楚。
就在埃米尔焦急万状的时刻,身后的舞台上传来了那熟悉、清脆,如击玉磬般的话音。
在十几个“法西斯”徒众与绛衣美人之间,隔开两方,楚楚而立的不是阿伊莎是谁。
依着阿伊莎的性子,不想可知,自然是出于一时的激愤,毫不思量就冲上了台去。
埃米尔暗恨自己在尼科拉斯和骑士团身上分心太多,疏忽了对阿伊莎的看顾,当下情形,自己若冲上台去救阿伊莎,二人势必沦为各方的瓮中之鳖。进也不是,退也不甘,犹豫再三最终才下定决心,向台上深深望了一眼,裹起斗篷,如幽灵般隐入了人群之中。
只听阿伊莎站在绛衣美人身前,挡住了众人贩,朗声道:“《法典》启示吾等,往古之世,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行太无之道的先贤,退到了后面,反而站了到前面,置身在度外,反而得到最后的保全。九神告诫吾等,‘你们中间谁为大,谁就要做你们的用人。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自卑的,必升为高。’……”
她的话通过舞台上的音波定向采录系统放大后播放到整个大厅,直把全场观众并“法西斯”的大汉们听得一愣一愣,脸上尽是迷惑之色。
阿伊莎见多了埃米尔的行侠之举,一时间侠气附体上台救人,满拟在自己的凛然大义面前、在太无的宏旨感召之下,天大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但众人的表情分明是对她的这番动情的阐释没有半分感动,说到后来已是越来越心虚,只得强给自己打气,继续道:“……在九神的眼中,吾等既是有之界的种子,又是有之界的果实,因吾等必经成长、壮大、衰亡,最后归化于太无。因此为人者怎能遮挡了他人的光明和雨水呢?凡逞**欺压弱小的人……”
“喂,伯拉人的小姑娘,你爸妈呢?”一个提斧头的人贩歪着脑袋打量了她半晌,横声横气地道。
阿伊莎只觉得万分的孤立无援,**着衣角,手心里全是汗,这凶神恶煞的大汉抵到面前,脑袋有脸盆般大,吓得她本能地便向着台下呼叫:“埃米尔!我,我……”
观众席上早就不见了埃米尔的身影。
绛衣美人解下颈中的索套,上前一把将她扯到一旁,斜眼看着她,眼光里半是疑问,半是轻蔑,唯独不见丝毫的感激,反而冷冷道:“你脑袋进水了吗?傻瓜了吗?小孩子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说着用力将她往外推。
阿伊莎却察觉到美人在自己的胳膊上捏了捏,知道是在表达对自己的感激之情,登时心花怒放,感觉眼前这个冰山般的美人其实既亲切又温暖,简直像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谁知一个大汉伸手拦住她的去路,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我看小妞长得也不错,给我们瞧瞧罢!”说着大手一抓,将阿伊莎的头巾连着面罩一把胡撸了下来。
一头及腰的长发,黑亮闪烁,如一匹华贵的绸缎。
转到正面,是精致如细瓷般的五官,写满了一脸惊诧迷惘的表情。
全场在瞬间的宁静之后沸腾到了顶点。
绛衣美人反应快速之极,一把将她拉回到身后,自己挡在她的前面,回头凝视着她,蹙起了秀眉,只说得两个“你”字,随后便无力地叹了口气。
阿伊莎心想,我又闯祸了。
“法西斯恶棍”的徒众们简直乐开了花,没想到用一个美人竟能钓上另一个美人,两个美人不但成色十足,而且都是纯种的古华夏美人,看着如双生花一般的两个美人在自己的威风下瑟瑟发抖,世上真是没有比这更快意的事情了。
那名头缠绷带、手持三叉神戟的大汉“嘿嘿”而笑,道:“又来一个古华夏小美人,这下好了,买一送一!”
被踹倒在地的人贩头子古拉姆本来仍在打滚,听了这话,爬将起来,一巴掌抽在三叉戟大汉的脖子里,红红的五道血印,骂道:“蠢材!这么好的宝贝反而打折卖吗!两个小美人,凑成一对,价格翻番!”
众人贩听了这话,“哦——”的一声,眼睛都瞪成了圆圆的钱币,齐道:“那岂不是两万荒神币!”登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拿斧头的大汉不知从哪里捡回来那顶高高的帽子,哈着脸给古拉姆重新戴上,看看不端正,又伸手扶了扶。
绛衣美人冷“哼”一声,道:“你们见钱眼开,连命都不要了吗?这里是奥古斯都城,我看你们胆敢公开贩卖自由民?”
贩卖自由民可是重罪,众人贩不由得面面相觑。古拉姆一边捂着下身,一边反问道:“自由民?既然是自由民,为什么遮遮掩掩地穿着古伯拉人的长袍?别说地底世界还剩多少古华夏人,这奥古斯都城里的古华夏人掰着手指头都能得数过来,有谁知道这个小姑娘?小姑娘若是自由民,姓甚名谁?”
绛衣美人回过头去细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阿伊莎道:“我,我叫阿伊莎。”绛衣美人嗔道:“胡说八道!我等堂堂华夏子孙,怎能叫一个番邦贱名?你父母何在?可有兄弟姐妹?”阿伊莎这时已是六神无主,只有不住地摇头。
绛衣美人道:“你知道被卖身为奴会有何残酷的下场吗?”
阿伊莎听他说得可怕,泪眼汪汪地道:“不知道。”
绛衣美人心下不忍,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主意,肃然道:“我复姓东方,名叫偃月。”顿了顿,又道:“以后你就叫东方仪洛,两仪四象的仪,河图洛书的洛,乃是我的同胞妹妹。听清楚了吗?”阿伊莎见她一脸庄严,不由得点头。
见她点头,偃月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随即转回头去,对着全场凛然道:“事到如此,也不必隐瞒,她是我的亲妹妹。你们要是想把我们分开,除非先取我的性命!”
古拉姆冷笑道:“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还想着保护另一个小美人?也罢,凡是宝贝,成双成对只会比单个卖更加值钱。”
听了偃月的话,观众们端详再三,越看越觉得两人有那么六七分相像,兼且人性素喜惊奇,巴不得眼前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于是纷纷起哄,不少人吵着买这双兄妹花。
古拉姆走到台沿,向着观众席高举右手,缓缓地伸出来四个指头,观众们登时变了脸色,起哄变成了叫骂,骂人贩漫天要价,毫无职业素养,不讲行业规矩。古拉姆一边踱步,一边大声道:“底价四万荒神币,少一个子儿都不卖!干完这票老子就回家!”众人贩听老大翻脸就把价格涨了一倍,更加佩服万分,心想这一单成了,比过去十年挣得都多,人人眉飞色舞。
想是四万荒币实在太多,又或者一夕纳入一对绝色的古华夏美人太过惊世骇俗,所谓“木秀于林、树大招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半天过去,没钱的吵嚷不休,有钱的犹豫不决,全场竟无一人接盘。古拉姆已经喊了七八次价,眼看就要流拍,一张脸从酱紫色变成了灰黑色,心想刚刚那么多喊买姐妹花的人尽是一群穷鬼,可把自己坑苦了。持三叉戟的家伙凑过来道:“老大,是不是价太高了,要不降一点?”
但凡拍卖,哪有临场降价的份,古拉姆正没地方撒气,这时一大巴掌扇了过去,打得“三叉戟”一个趔趄,随即抽出腰间的马鞭,气势汹汹地走到偃月和仪洛面前,道:“我看怪只怪两个小混蛋太过刁蛮,没人敢买!过来!给大家跳支好看的舞儿耍一耍!”说着将鞭子在空中一抽,一声脆响。
偃月冷冷道:“不会!”
古拉姆道:“我就知道你这样说。你不跳,就让后面的小美人来跳!”说着对左右使个眼色,便有四个大汉小心接近,要来拿仪洛。
仪洛看到八只黑乎乎的大手,害怕的大叫:“我不会,我不会跳舞……”
偃月护住仪洛,向四个大汉喝道:“我看谁敢?”
古拉姆趁偃月分心,狠狠地一鞭抽出,登时将他后背的衣衫卷下了一长片来,玉背上露出长长一道血痕。
偃月一声痛呼,被两个大汉狠狠地箍住了胳膊,另两个大汉拖着仪洛便要走。偃月痛楚和急怒交加,偏生动弹不得,耳中听到仪洛的呼声,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身子向后一个空翻,忍着胳臂差些被拧断的剧痛挣脱出来,双手已从一名大汉的腰间拔出一柄短刀,退开两步,反转刀尖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冷冷道:“放开她,否则我立即自尽!”
众人想不到这美人竟然如此烈性,齐声惊呼,眼看鲜血正从刀尖点点冒出,拿住仪洛的两个大汉一时慌了神,仪洛哭奔回偃月身边。
人贩们几次三番地在偃月这里受挫,越来越没了耐性。持斧头的大汉怒道:“卖又卖不出去,动又不能动,留着又有何用?待我一斧头砍成两段。”
“三叉戟”疑道:“两个美人,分明应该是四段,怎会只有两段?你这么简单的算数都不会,还说我笨?”
“斧头”道:“我,我说的是一斧头!一斧头下去,你敢说我不能把一个美人分成两段?”
“三叉戟”道:“那另外一个美人呢?你留着干什么?为什么只砍一个而不砍另一个?”
“斧头”道:“谁说我不砍?我砍了一个再砍另一个。”
“三叉戟”掰着手指头道:“砍一个是两段,再砍一个又是两段,加起来难道不是四段吗?”
“斧头”挠头思索了半晌,突然奋起,耸着膀子吼道:“是啊,难道不是四段吗?你跟我犟什么犟!”
“三叉戟”见他脸盆大的脑袋向自己压下来,不由得往后仰,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说一……一斧头下去,砍成两段吗?”
“斧头”思前想后,恼羞成怒,哇呀呀地提着斧头就来揪打他。
古拉姆的嘴脸因不断积聚的愤怒和狠戾而扭曲着,踱过来又踱过去,瞪视着偃月和仪洛,恨不得生吞了两人,阴森森地道:“我劝你们别真的惹恼了‘法西斯恶棍’!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给我乖乖地跳舞。嘿!如果跳得不好,还是没人买,我会亲手把你们给活剥了!”
偃月心知倘若真被逼急了,这些亡命之徒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便道:“我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曲——我会舞剑。”
古拉姆点头道:“舞剑?那倒是个新鲜玩意儿。但美人玩剑,太过危险了些……”他其实对偃月的身手颇为忌惮,万万不肯让他轻易沾到武器,却反道:“万一不小心伤到了自己怎么办?”说到这里看了眼偃月背后的伤痕,眼珠子骨碌一转,脸上浮现出淫猥的笑容,道:“我却有个更妙的主意——这个主意简直妙极了!”
人贩们听见了,纷纷道:“老大,有何妙计?”
古拉姆掏出自己的手枪,拉开保险栓,对准了偃月两人,奸笑不已,道:“现在,把你们的衣服,一件,一件,一件地脱下来!我数到三,到时不脱休怪子弹不长眼睛!一——”
枪口之下,偃月两人这次已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全场本来乱糟糟的,听到古拉姆这句猥亵不堪的话,反而如约好了一般渐渐静了下来,甚至能听到男男女女喉咙中咽唾沫的声音。
“二——”古拉姆拖长了声音喊道。
两人已无所指望,偃月一双寒潭般的眼睛此时更如结了冰一般,转头对仪洛道:“仪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认你做亲妹妹吗?”仪洛含泪道:“知道——那样我们就可以不分开了。”偃月道:“正是如此,我可以守在你身边,在你受辱之前杀了你,然后自杀。”
仪洛听到他平平淡淡地说出这冰冷彻骨的话语,就仿佛呼吸吃饭一样稀松平常而又不可违背,心里乱成了一片片的飞絮,只是死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放,道:“我不要死,我还不想死……埃米尔,埃米尔会来救我的……”
偃月道:“傻孩子,没有用的,那样想只会增加心里的痛苦……”
“三——”
响亮的枪声炸响在众人的头顶,一名全身戎装的贵公子款款走上台来,收起手中的短枪,嘴角带一抹轻蔑的微笑,道:“到此为止。两个美人,我全收了。”
正是尼科拉斯·冯·阿斯坎尼亚。
没有比奥古斯都城里最出名的风流公子尼科拉斯来解围更合适的人选了,全场观众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又不免暗暗地有些失望。
古拉姆喜极,却仍道:“两个美人,四万荒神币。”
“同一句话阿斯坎尼亚不说第二遍。不过——”他眼望着偃月,道:“在此之前,我倒有兴致领教一下这位美人的剑法。”说完从腰间拔出一个尺长的似铁非铁的剑柄,右手一挥,“嗡——”的一声怪响,吐出湛湛的三尺青光,一柄等离子光剑已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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